寒风凛冽,气温骤降。 雪花纷纷扬扬的落下,在半空还是六芒星的模样,落地又迅速化成了一点雪水。 看着落到桌上的雪花,普宁道长伸手轻抚而去,雪花霎时在其指间融化,也传来一阵的寒意,令其皱起眉头缓声道。 “怪,今年的天气,真当是怪异啊。” “闽地沿海落雪虽然罕见,但也算是出现过几次,根据记载,多半是几十年会发生过一次。” “往往是来得快,去的也快,可能前一天都还是冬日明媚,第二天便会骤然降温,飘落下三三两两的碎雪。” “碎雪也不会落多久,落地便化为雪水,更是积不起来。” “可今年,却是从几天前,温度就已经早早降了下来,比起以往都要寒冷凛冽不少。” “若是换成北方的城市,或许这种天气和温度不算什么,但在闽地的话,真当是有些不常见啊。” “在这特殊的天气里,落下的飘雪,只怕不会是一会儿的事情了。” 普宁道长的这番话。 宁法师也是极其赞同的点了点头。 入世行走大半辈子,各种各样事情都经历过的他们,对天象一事无疑也很了解。 在曾经没有天气预报的日子里。 要想进山或入世不遭风雨,看天象气候那可是必须要会的本事,甚至很有的道门法脉,都会有专门记载各种天象的书籍。 所以,经历过那么多的事,又在闽地这么多年。 现在宁法师和普宁道长两位长辈,都已是能大致猜到...这场几十年仅来一次落雪,只怕是没那么快结束了。 若像以往一样,温度忽然骤降的落雪,那基本最多只会下几个时辰。 但现在这种,温度是一点点的降低,寒风也是一点点的加剧,并非忽然间断崖式下跌的那种。 可能是要下个好几天,绝不是一两个时辰能停下的。 连续下了几天雪。 对于北方城市而言,或许是司空见惯的事情,完全不是什么大问题。 但在闽地的话,绝不是一个好消息。 因为,没怎么经历过数天飘雪的闽地人,可能就连厚衣服都没几件,屋子也无法保暖,难免会出什么大问题。 即便十户里面,就一户因数天落雪,出现取暖的问题。 那在由十变为百,百变为千,再变成万户,数十万户后,对整个闽地绝对会带来极其大的影响。 不过,这也是阳间之事了。 对于道门中人来说,当前最重要的还是...将灵山雷音一劫解决,绝不可让其成事,引来各种各样的劫难。 ...... 理清脑中的思绪后。 宁法师趁着飘雪落到酒杯前,至今端起杯子,将里面的地瓜烧一饮而尽,朝着坐在旁边的林海恩问道。 “徒儿。” “前些年的端午,你在回村后,应当是遇到了赊刀人一事吧。” “为师如果没记错的话,那早已归顺精怪鬼祟的赊刀人,就是用那种封着恶鬼的刀具,跟你们村中的不少乡亲,立下了一个赌约。” “那赌约,恰好是和这飘雪有关?” 听到这番话。 贤明和震乾道长两人,也是有些好奇的朝着林海恩看去。 虽然此前已经得知赊刀人一事,但并没有太过深入的了解,所以并不知晓这所谓的飘雪赌局。 林海恩理了理脑中思绪,便是点头开口道。 “确实如此。” “当初那赊刀人,用封有恶鬼的道具蒙蔽那些乡亲时,便是用飘雪一事来进行特殊的赌局。” “那赊刀人说是...在未来的三年内,村里会下雪,雪会覆盖道路至少有一指厚,屋檐都会结满冰凌。” “若是真出现此种事,村里拿了他刀具的乡亲,便要给出香灰、纸钱灰和鞭炮纸等物。” “由于闽地本就极少下雪,更是从未出现过,雪能覆盖道路达一指厚的情况,所以有不少乡亲当时都参与了这个赌局。” “只不过,后续那赊刀人所做邪事被揭穿,乡亲们也都把封有恶鬼的刀具拿出,这赌局或许是不作数了。” “到底还作不作数,倒是不清楚,不过......”贤明先说了句,便微微皱起眉头,格外认真严肃的继续道。 “那赊刀人敢立下这种赌局,说明其多半是早就知晓今年会落雪。” “我们钦天监一脉,跟赊刀人这个阴行职业,其实打过不少的交道,甚至...当初的赊刀人祖师,便是退出法脉的一位钦天监弟子。” “所以,我能确定一件事,虽然赊刀人确实有窥探天机之能,但多半是算不清未来的几年内,是否会落雪,这雪落得又会有多大。” “即便是我们正统的钦天监一脉,也仅能通过天象、云霞和走兽,较为精准的算出未来半个月的天气如何。” “而未来几年的天象如何,即便是用阳寿来窥探,只能算个大概,得出一个大旱或大涝的结果。” “可那赊刀人,却能知晓会飘雪,积雪还至少有一指厚,说明...此事多半不是其窥探出来之事,而是有其他途径可知。” “多半是来自那意图立起灵山的精怪鬼祟。”阎九幽适时的插了一句,看了眼不断落下的飘雪,大胆推断道。 “根据以往的多种情况推断。” “这种影响极大的大劫,最讲究天时地利人和。” “当初的凶蛟化龙,是在特殊的台风天象中,新天庭一劫,也是在闽南地区的拜天公日子里。” “如果没猜错的话,现在这落下的飘雪,极可能就是那精怪鬼祟所等待的天时,能够借此来成事。” “或者说,有了这种特殊天时,才能立起灵山雷音。” “而它要在此时应劫,自是能有所感知,特地将此事告知给赊刀人,让其帮忙筹备人和一事。” 阎九幽的这番话,让在场众人都赞同的点了点头。 确实就像其说的那样。 以往出现的大劫,确实都讲究天时地利人和,都是顺应着时机显现而出,并非强行逆天而行。 凶蛟化龙的天时在台风,地利是在闽江入东海区域,人和就是那特殊的国赋名。 而阎九幽亲身经历的酆都大劫,亦是也有这三样东西。 天时是在中元节,地利则是在酆都,人和无疑就是阎九幽的阎王命。 新天庭一劫,自然也无需说了,就是发生在天公诞辰,还是要新建天宝玉尊宫的特殊时间点。 贤明仔细思考数秒,从腰间取出数枚铜钱,在手中晃动两下,又甩到桌面上。 看着铜钱显示的卦像,带着几分凝重的点头道。 “多半就是如此了。” “从这简单的铜卦显示能看出,当今的天地大势,正在逐步的朝着东南方位靠拢,闽地恰好处于东南。” “在这些年里,甚至昨天来闽地的途中,我也曾用铜钱简单测算过这天地大势,但都没有特别显现的迹象。” “铜钱卦象,基本都是四平八稳,天地大势均分四面八方,仅有核心首都会笼些天地运势。” “但现在,从这卦象来看,天地运势大气都在朝东南方位缓缓移开,表明此地近期多半有大事要发生。” “不过,虽然天地大势缓缓移来,表明近期有事发生,但具体是何时,又在何地,却是无法看清了,这才是最为棘手的一事啊。” “无妨,现在能暂且确定大劫多半会在壬午年的前几日显现,那便已经够了。”宁法师先是应了句,随即又格外郑重的继续道。 “这灵山大劫的天时,应当就是这寒冬飘雪,地利目前还看不出来,但或许是和佛家庙宇有关。” “至于人和,那赊刀人的赌局,是索要村民家中的香火和纸钱灰等物,那说明这精怪鬼祟要想成事,必定也是要村民的信仰,以此来立起灵山雷音。” “由此入手,或许能寻出此劫会在何时,又在何地显现。” 贤明立刻明白了宁法师的意思,将桌面的铜钱收起,郑重道。 “清元师叔,晚辈明白你的意思了。” “虽然算不出,也推不出此劫具体会在何地显现,但既然这劫会发生在闽地,而非其他地方,再加赊刀人的赌局要的是香火一类物品,就表明这精怪鬼祟,应当也要民众香火来成事。” “那我们要是从这一点入手探寻的话,或许是能有所收获。” “即便是无法确定,但总归是能见到点线索,总比毫无头绪的盲目寻觅要好不少。” “况且,如果就在飘雪的这几日显现出来,应当不会太过难寻。” 从这以往的大劫来推算,天时地利人和三个缺一不可。 现在这精怪鬼祟要想立起灵山,那最欠缺之物,必定就是人和一事。 因为这天时地利,基本都已经被由天地注定,变数大多都不会很大。 唯有人和,变数太多,要做之事也太多了。 若从此处细细探寻,或许真的是能有所发现,能大致知晓这灵山大劫,究竟会在何处显现。 见到贤明有了想法,宁法师自是也不再多说什么,转头看向林海恩,缓声开口道。 “徒儿。” “为师觉得你最好明日暂且先回家一趟。” “一方面如你所说,好好叮嘱下亲弟弟,以免被那精怪鬼祟拐走,另一方面也是看下村中可有异事发生。” “虽然那赊刀人已死,但曾经已经立下的赌局,究竟还在不在,真当是还不可知啊。” “与其要分心考虑不停,还不如去村中看上一眼,也能稍稍放心几分。” “徒儿明白了,等到明日就回村中看看。”林海恩立刻便应了句,并没有再去拒绝什么。 确实就像自家师父说的那般,若是不回村一趟的话,随着大劫临近,他心中的担忧定是会只多不少,难以平静。 与其这样七上八下,还不如就趁着壬午年未到,回村看上一眼。 随着有关灵山大劫一事说完,桌旁也安静了下来。 普宁道长见到圆桌里的好菜,有些都落进了雪花,连忙催促示意道。 “来,来,把桌子搬进侧殿里。” “这一桌的好酒好菜都还没吃完,可是不能浪费。” “今日吃饱了,明日也好寻那精怪鬼祟,西方灵山雷音,又岂是小小的精怪鬼祟能沾染之事。” ...... 天上的飘雪越来越大,气温也已是来到零下,寒风凛冽。 旗山顶下的百佛寺内。 本就破损老旧,没有修缮维护多好的僧房里,不断有寒风从破损的孔洞中吹进屋子。 在这房间里。 四位瘦削的老僧,正在盘膝坐着诵经,面前则点着一个火盆。 虽然有火盆取暖,但不断涌来的寒风,还是让四人都止不住的颤抖。 原本早该休息的他们,也被这不断从缺口灌进的寒风冻醒,不得已的情况下,才选择盘膝坐起诵经取暖。 随着又一遍金刚经诵完。 坐在正中间位置,最年长的那位和尚,将刚刚一直在敲击木鱼,被冻到都已经快失去知觉的手,缓缓放到火堆前烤着取暖。 抬头看了眼漏风的僧房,仔细想了想后,便轻叹一声道。 “净尘。” “明日拿点钱下山,寻几位村民上来,把这僧房修缮下吧。” 此话一出。 四人中最为年轻的那位和尚,立刻便露出疑惑神色,带着几分不解道。 “净缘师兄。” “先前咱们四人都不是商议好了,把那把不知是何人捐的香火钱,用来修缮佛像吗?” “毕竟,那人仅是把钱丢进木箱子中,却不曾留下半句话,我们不可擅用才对。” “用来修这僧屋,而非佛像,会不会有些不该。” 最为年长的和尚,感受着不断吹进的寒风,轻叹一声,带着无奈道。 “以往天气还算暖和,虽然同样有寒风吹进,但穿着僧衣,裹着被子,咱们四人倒也还能忍受。” “但今年的天时不好,不仅树枝都开始结霜,就连屋外都开始飘雪了。” “要是不修下这屋子,只怕咱们四人就连今年都过不去了。” “这旗山百佛寺,本就被世人忘记了,原本有多鼎盛,如今便有多落寞,仅剩我们四人在此。” “若是连我们四人也不在了,过不去这冬天,只怕是往后再无百佛寺,千年古刹就此被遗弃,杂草遍地,无人知晓。” “修缮屋子是无奈之举,想必诸位佛祖和菩萨也能理解,不会怪罪于我们四人。” “况且,若无数月前的那笔香火钱,我们就连修缮屋子的钱都没有,只能冻死在这寒冬腊月里。” “这或许是机缘巧合,也或许是神佛指引,亦或者仅是某人的一时善念,才留下了这笔足够修缮僧房的香火钱。” “都无妨了,我们如今无可选之余地,仅有此途能走,仅有此途能留下百佛寺。” “若是佛祖菩萨还要怪罪,那便罚老僧一人下地狱便好...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