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靖央凤眸里闪过一丝讶异。 “王爷说赫连星?” “他方才大声宣扬自己是你的人,若被父皇的耳目知道,对你我不好。”萧贺夜说这话的时候,冷面平静。 唯独那双薄眸幽黑,许靖央的身影落在其中,分外清冽。 许靖央顿了顿,严肃道:“我会再教训他不许再乱说话。” 她肯让步,萧贺夜便觉得没那么生气了。 心头那股翻涌的粗海也稍稍平息几分。 萧贺夜上前,靠近许靖央几分,低沉的声音动听至极,带着点哄她的意思。 “要不要割了他的舌头?照样能帮你办事,还不会乱说话。” “……”许靖央看了他一眼,“王爷,赫连星不是我们的仇人,而是帮手,不能这么对他。” 萧贺夜沉息。 “听你的,只要他别给你惹麻烦,本王忍一忍他又何妨。” 说罢,他看见许靖央的指尖微微泛红。 想来是他站在这里说了太久的话,让她也跟着受冻。 什么吃醋,什么赫连星,顿时抛去脑后。 萧贺夜立刻脱下自己的大氅,罩在她肩膀上,又将她的手包进自己的大掌里,缓缓搓动温暖。 许靖央有些不适应,刚要抽走手,却听萧贺夜面不改色地说起正事。 “明日后父皇要去护国寺祈福,命我随行,寺中梅花正盛,你可愿同去赏梅?” “我事情繁忙,王爷去便是。”许靖央说。 萧贺夜眸色微深:“父皇说要小住几日,至少要有三四天,你都看不见本王。” 许靖央不知道他这个担心从何而来,笑道:“王爷又不是不回来了。” 萧贺夜闻言,眸光倏地一沉。 那双深邃的墨眸仿佛浸了寒潭的水,一瞬不瞬地锁着她。 他眼型生得极好,眼尾微挑,不笑时自带三分凛冽,此刻却因压抑着翻涌的心绪,在浓长的眼睫下漾开一片暗影。 许靖央清晰地在他瞳仁中看见自己的倒影,仿佛被他用目光细细描摹。 他薄唇微动,似乎想说什么,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。 萧贺夜终是偏过头去,只留给她一个棱角分明的侧脸,线条冷硬。 “你说得对,”他再转回视线时,已恢复了一贯的沉稳,“本王会尽快回来。” 许靖央莫名察觉到了他的失落。 她一顿,下意识说道:“要是去的时间不久,我倒是可以陪王爷一起。” 萧贺夜蓦地抬眼,那双原本沉郁的墨眸像是骤然被星火点亮。 “好,”他声音低沉,却比方才清润了几分,“不会太久,只去三日,届时,本王便同你一起回京。” 许靖央点点头,手抽出来的时候,顺口道:“我明白王爷是想造势,我定会好好配合你。” 萧贺夜唇边刚有的笑意顿时僵住。 他看向许靖央,眼神盯上了她的唇瓣。 如此聪慧剔透的一个人,偏生有一张从不谈情说爱的嘴。 许靖央见萧贺夜下颌线骤然紧绷,喉头滚动,像是被她一句话噎着了。 “王爷,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?” “没有了,”萧贺夜抬手捏了一下眉心,“明日本王来接你。” 喜欢上这样的一个女人,他栽了,他认了。 萧贺夜走后,康知遇来汇报事务。 许靖央问:“那位吕姑娘在你营中安排妥当没有?” 康知遇颔首:“妥当了,她虽稍微欠缺经验,也有些束手束脚,但几乎所有女子刚来营里的时候都这样。” “好好培养,她比起真正的文官差的有些多。”许靖央叮嘱,“但不可就这么放弃她。” 康知遇闻言,一顿。 “将军,那还要给她机会施展才能吗?” “自然要给,”许靖央凤眸淡淡,眉眼清冷,“世道欠她们的机会,我来给,但路终究要自己走,我只能扶一把,结局会如何,凭的是各自的本事与心性。” 康知遇心下触动。 她想到了自己。 大将军被称作神策,自然是算无遗策。 这些日子跟在许靖央身边,也让康知遇发现,其实许靖央根本用不着什么军师。 还有谁会比她更聪明呢? 但当时的大将军,一定是看出了她的窘迫和走投无路,才收留她。 就像许靖央自己说的,她给了康知遇一个机会,能怎么把握,还是要看自己。 康知遇重重一拜:“将军,那卑职先告退了。” 许靖央叫住她:“你前几日替我传信给宫中,玉哥儿怎么说?” 许靖央想给许鸣玉换个职位,至少不能在皇帝身边,太容易出事。 但在信里不便详谈,故而她等着许鸣玉休沐归家那日。 康知遇道:“许队尉说,这些日子宫中在肃清从前东宫和长公主府的旧人,他忙过这一阵就回家。” 许靖央顿了顿,颔首:“我知道了,你回去吧。” 太子造反那夜,御林军中不少人都叛变了。 那些人的下场,自然遭到了皇帝的清算。 可许鸣玉作为关键时候仍不倒戈的御林军,且后来帮助围堵叛党,竟没得到任何赏赐。 皇上只是口头表扬了几句,此外,再无它赏。 虽说保护皇帝是御林军分内之事,但皇帝最近反常的行为,还是让许靖央有些警惕。 为了保护许鸣玉,她打算问问他的意思,如果他也不反对,就将他从宫中调出来。 * 翌日。 护国寺山门前,钟声在清冽的空气中悠扬回荡。 初冬的寒风掠过山间,卷起几片残存的枯叶,枝头凝结的薄霜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。 住持率领一众僧人身披袈裟,恭敬地迎候圣驾。 皇帝在宫人的搀扶下步下御辇,呼出的气息在寒冷中凝成白雾。 “老衲恭迎皇上。”住持双手合十,僧袍在寒风中微微拂动。 皇帝微微颔首,将手拢在暖袖中:“有劳大师,朕此番前来斋戒三日,只为答谢佛祖庇佑。” 护国寺上下早已将禅房收拾妥当,皇帝要小住,跟随而来的王爷、勇信侯,以及两位东阁大学士自然也要入住。 皇上去听经,其余人自然可以随意走动。 沈明彩提着裙摆,悄悄寻到了护国寺后院。 她今日特地穿着一身胭脂红织金锦袄,领口缀着一圈雪白的狐毛,衬得她明艳娇俏。 发间斜簪一支赤金蝴蝶步摇,随着她的走动轻轻颤动,在这肃穆的寺院中格外惹眼。 此时,萧贺夜正站在报恩殿外的庭院里。 殿内,许靖央跪在蒲团上,面对着满殿的将士英灵牌位,虔诚地诵念往生经文。 她要为每一位战死的将士念足九十九遍往生文,这需要很久的时间。 萧贺夜并不催促,只是静静地立在院中。 玄色大氅在寒风中微微飘动,他的目光却始终望着殿内的许靖央。 看着她虔诚叩首的模样,他薄唇不自觉地泛起一丝柔和的弧度。 他倾心的女子,正是这般重情重义,从不辜负每一个为她拼过命的将士。 “宁王哥哥!” 一个娇脆的声音打破了院中的宁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