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靖姿气得胸口起伏,正要再争辩,却被母亲紧紧按住了手。 许大夫人深吸一口气,看见周围指指点点的香客,心知再纠缠下去,不过是让威国公府沦为笑柄,更可能耽误了进香的吉时。 许家马上有三个要出嫁的姑娘,犯不着在这里闹的难看。 许大夫人不再看勇信侯夫人,只对自家人淡淡道:“罢了,便让与她吧,佛前争香,凭的是心诚,而非口舌之利与蛮横之举,我们进去。” 勇信侯夫人一步也不肯退让。 “可不是你们让的,是我们凭本事拿的!” 说罢,她昂首挺胸,由丫鬟搀扶着,越过许家女眷,趾高气扬地走进了寺门。 她径直走到那拿着香的小厮面前,接过那支雕龙栩栩如生的香支。 勇信侯夫人露出笑容,对着大殿方向:“一会儿,我就要用这龙头香,在神明面前好好祈福,保佑我的彩儿得偿所愿,前程似锦!” 然而,就在勇信侯夫人准备走向大殿时,住持带着几名沙弥匆匆赶来。 “阿弥陀佛,女施主,请留步。” 勇信侯夫人看向他:“住持有何指教?” 住持看了看她手中的龙头香:“女施主,实在抱歉,今年除夕前夜的这支龙头香,依照约定,需由昭武王殿下亲自来敬,若她没来,则由她家人代为施行。” 勇信侯夫人豁然皱眉。 “凭什么?历年规矩,不都是谁先抢到就是谁的吗?怎么今年还能内定给昭武王呢?” “你们护国寺,莫非也要看她脸色行事,坏了百年规矩不成?” 老住持神色平和:“女施主息怒,并非贫僧擅自决定。” “昭武王战功赫赫,威震边关,保卫我大燕山河太平,黎民安康,功德无量,此为其一。” “其二,宁王殿下月前亲临敝寺,以昭武王之名,捐赠香油钱逾千两,言明是为国祈福,亦是为民祈福,并感念昭武王的功劳。” “宁王殿下恳请,今年龙头香由昭武王来上,以彰其德。” “贫僧感其诚心,已然应允,这是对天下苍生的祈愿,还望女施主体谅。” 这番话,合情合理。 周围香客闻言,纷纷点头,低声议论起来。 “让给勇信侯府,我不怎么服气,但若是让给昭武王,我心服口服啊!” “谁说不是?昭武王就该上这龙头香!” 在众人眼中,与许靖央的战功相比,勇信侯夫人方才那番抢夺,显得如此小家子气且不合时宜。 勇信侯夫人捏着那支龙头香,指节微微发白,脸色极其难看,仿佛被人当众狠狠扇了一记耳光。 许靖央莫非真是她们勇信侯府的克星不成? 人都没来,却要将这龙头香让给她! 事已至此,再僵持下去,只会让自己更丢脸。 勇信侯夫人深吸一口气,将那支香重重往旁边僧人托盘里一扔。 “罢了,只是一根香而已,佛祖会保佑心诚之人,是不是龙头香,也没那么要紧。” 她轻飘飘地说罢,许靖姿马上冷笑一声:“现在说不要紧了,方才不知是谁着急抢夺,还耀武扬威呢。” 勇信侯夫人深深盯了她一眼,带着丫鬟快步离去。 老住持这才转向许家女眷,双手合十,微微躬身。 “几位施主,请。” 许大夫人颔首还礼,带着家人,在众人或敬佩或羡慕的目光中,接过了龙头香。 时近子夜,风雪愈狂。 朔风卷着大片大片的雪团,铺天盖地地砸下来,几乎遮蔽了前路。 萧贺夜一队人马,顶着霜雪前进。 白鹤自前头探路回来,驾马来到萧贺夜面前。 “王爷,风雪太大了,前路难辨,再往前,至少还需一个时辰才能到下一个驿站。” “而且,卑职刚刚探查得知,前方颍川郡,乃至向北一路过去的城池郡县,自三日前起,便奉了朝廷新令。” “为防止年关山贼流寇趁乱作祟,严格施行宵禁,每夜子时一过,城门即刻封锁,只许出,不许进,违者以奸细论处。” “咱们得在子时之前赶进城内,否则这冰天雪地露宿野外,只怕王爷身体受不住。” 萧贺夜环顾四周,剑眉拧起。 他浓密黑色的羽睫也已沾满雪霜,随着呼出的薄雾,很快化作淡淡的白烟。 这般寒冷的夜晚,若无遮蔽,一夜下来,冻死的人绝不在少数。 萧贺夜勒住缰绳,深邃的薄眸,透过茫茫风雪,望向北方更深沉的黑暗。 子时宵禁,城门封锁,只出不进…… 这禁令,颁布的蹊跷。 年关防贼固然是常理,但如此严苛,连官道沿途的郡县都一并实施,且偏偏是这几日。 更像是张开了一张大网,严防死守,要堵住什么人,断其后路。 能让他那位父皇如此煞费苦心,不惜动用朝廷政令来层层设障的,普天之下,还能有谁? 许靖央。 萧贺夜想到这里,眼神更是晦暗深沉。 她果然是一个人去做了极其危险的事,而这件事,父皇不仅知道,还布下如此天罗地网。 前方等待许靖央的,肯定还有无数的杀机和埋伏。 萧贺夜握着缰绳的手,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。 他的心中升起焦灼和担忧,这样激烈的情绪再次翻涌上来,比任何一次都要强烈。 他们曾并肩作战,萧贺夜绝不能留许靖央独自面对。 于是,短暂的沉默过后,萧贺夜沉冷下令:“传令下去,所有人继续赶路,附近有村落,不用进城,也能找到落脚处,但今夜必须赶到颍川郡。” 白鹤一惊:“王爷!” 萧贺夜却没有再废话,而是一甩缰绳,高大身影犹如离弦之箭朝前离去。 众侍卫立刻策马跟随,马蹄声震荡雪野。 风雪呼啸,前方天色暗如大海倒悬,仿佛要将天地吞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