祂想不明白,也没有人能回答祂。
祂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污染,看着那些黑色的斑点越来越多,越来越大,逐渐侵蚀祂的本源。
终于,在漫长岁月的某一天。
当最后一个肮脏的恶愿涌入祂的身体,那最后一丝纯白的光被彻底吞噬。
“轰——”
苏晓晚在血观音的记忆里,听到了神祇陨落时那声无声的悲鸣。
那纯白的光之神祇在极致的痛苦中,被扭曲成了另一个模样。
祂的身躯被染成了血色,面容依旧慈悲,眼底却只剩下看透了所有谎言的冰冷与疲惫。
纯白的净世观音彻底堕落,成为了如今的血观音。
记忆的洪流至此终结。
苏晓晚的意识从那无尽的悲鸣中挣脱出来,却依旧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与悲哀之中。
血观音的怨,并非单纯的怨恨那些许下恶愿的生灵。
祂更恨的,是那个名为“慈悲”的规则。
是这个构成了祂存在本身,却又将祂推向堕落深渊的,无法挣脱的枷锁。
祂是神祇,却被自己的神性所囚禁。
祂想拯救,却被迫成为了罪恶的共犯。
这种诞生于自身存在根源的悖论,才是祂最深沉,也最无解的痛苦。
苏晓晚的意识漂浮在虚无的记忆空间里,面对着那由光堕落为血的身影。
她没有说“我理解你”。
凡人,又如何能真正去理解一位古老神祇,跨越亿万年时光的痛苦与扭曲。
任何“理解”的说辞,在此刻都显得轻佻而虚伪。
苏晓晚只是将自己最真实的感受,通过【共情礼赞】这道桥梁,原原本本的传递了过去。
那不是同情,不是怜悯,也不是任何试图攻略的技巧。
只是一句发自内心的,最朴素的感叹。
“辛苦你了。”
这四个字,简单,直白,没有任何修饰。
却像一把尘封了亿万年的钥匙,在血观音堕落后首次插进了那把名为“慈悲”的绝望之锁。
“咔哒。”
一声轻响,在血观音的本源深处回荡。
祂那被恶愿与背叛包裹了亿万年的心,出现了一丝裂缝。
辛苦?
从没有人,对祂说过这两个字。
前来祈愿的生灵,只会索取。
被祂拒绝的生灵,只会怨恨。
就连祂自己,也只剩下对这具被污染的身躯和无法挣脱的规则的厌恶。
亿万年来,祂只是一个聆听痛苦的容器。
却从未有人问过这个容器,是否也会感到痛苦,是否也会觉得……辛苦。
苏晓晚的这句感叹,将祂从“慈悲神祇”这个概念化的符号,拉回到了一个拥有自身感受的“个体”。
【攻略目标:血观音】
【当前亲密度:45%→48%(高度认同)】
就在苏晓晚的意识即将回归身体的刹那。
血观音那冰冷疲惫的眼眸中,第一次映出了苏晓晚的身影。
苦海之上,那翻涌不休,充满了怨毒与哀嚎的血浪,肉眼可见的平息了下去。
海面变得平静,宛若一面巨大的红色镜子。
在苏晓晚的脚下,那条光之路的前方,一条由凝固的血色水晶构成的道路缓缓从海中升起,一直通向苦海的最中心。
苏晓晚睁开眼睛,缓缓吐出一口浊气。
她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几乎被抽空。
但【共情礼赞】这个核心能力,却在这场与亿万亡魂和一位堕落神祇的共情中,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淬炼。
它并没有突破等级,却变得更加凝实更加纯粹。
苏晓晚能够更清晰的感知到他人情绪的细微之处,也能更好的控制自身情感力量的收放。
【晚晚醒了!她没事吧?刚刚一动不动的坐了好久。】
【海……海面平静了!卧槽,这就通关了?】
【前面那个血水晶路是什么?通往最终boss的吗?】
苏晓晚没有立刻起身,而是安静的坐着恢复精神。
众人面前再次出现了食物和水。
三日后,众人方才继续前行。
道路的尽头,是一座孤零零的石桥。
那桥很古老,桥身布满了青苔和岁月的刻痕,看起来平平无奇。
在桥头,立着一块同样斑驳的石碑。
碑上用一种极为古老的文字,刻着三个字。
奈何桥。
苏晓晚看到这三个字,立刻想起了上一个怪谈里,那个拦路要人喝汤的孟婆。
但她很清楚。
这里的奈何桥,和那个充其量只是boss级诡异的孟婆,绝对不是一个概念。
众人怀着忐忑的心情,踏上了奈何桥。
脚踩上桥面的一瞬间,周围的血海与天空瞬间消失。
取而代之的,是一片灰蒙蒙的虚无空间。
上下左右,都是无尽的灰色雾气。
只有脚下这座古老的石桥,是唯一的实体。
桥上,不再空无一人。
密密麻麻的站满了各种各样的影子。
这些影子有男有女,有老有少,穿着不同时代的服饰。
他们不是之前苦海中那些扭曲挣扎的怨魂,没有疯狂,也没有怨毒。
他们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,神情悲怆,空洞的眼神望着桥的对岸,似乎在等待着什么。
而桥的对岸,血观音的虚影就站在那里,空灵又带着一丝疲惫的声音响起。
“我听了太多的祈愿,回应了太多的祈愿,也舍弃了太多的祈愿。”
“桥上的,都是被我‘舍弃’的。”
“现在,告诉我,他们之中,谁,最值得被拯救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