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69章 演而未演(1 / 1)

岁命安静的听着,清冷的黑眸里露出些许波动。

以“执念”化为“规则”,这在诡异的世界里并不罕见。

但一座城市的执念汇聚在一起,就形成了眼前这般坚不可摧的景象。

“所以,攻击它们,就等于在否定他们的存在,是在告诉他们‘你们不该被记住’。”苏晓晚继续分析。

“我们的攻击,只会让他们不被遗忘的执念更加坚定,锁链自然也会变得更强。”

“原来如此。”海拉恍然。

“那要怎么办?”黑玫瑰仰着小脸问,“不打断它们,怎么敲钟?”

苏晓晚看着那些密密麻麻,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锁链,做出了一个决定。

“去听,去感受,去承认。”

“我们得去读取这些记忆,然后告诉它们……我们记住了。”

说完,苏晓晚迈开脚步,朝着中央那巨大的黄铜钟摆走去。

她要去亲自验证自己的猜想。

“晓晚!”

“站住!”

海拉和菲洛米娜几乎同时开口。

岁命更是身形一闪,直接出现在苏晓晚的身前,拦住了她的去路。

“太危险了。”岁命的语气不容拒绝。

“一座城市的记忆洪流,足以冲垮任何一个五级诡异的灵魂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苏晓晚看着岁命,“但是,这是唯一的办法。”

“而且……有你们在,我不会有事的,对吗?”

苏晓晚这句话,是对着所有人说的。

其实苏晓晚没说的是,这比起血观音的考验,还差得远呢哼哼!

但岁命看着苏晓晚眼里的信任,就不禁沉默。

菲洛米娜也是撇了撇嘴,一脸的不爽,却还是抬手,一道更加凝练的金色光辉笼罩在苏晓晚身上。

“你要是敢出事,我就把这里夷为平地。”

菲洛米娜霸道宣告,话语里却全是掩饰不住的紧张。

海拉也叹了口气,空灵的歌声化作一道看不见的守护神纹,烙印在苏晓晚的背后。

“去吧,歌鸟,我们会看着你。”

黑玫瑰和白玫瑰也紧张的攥着小拳头,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苏晓晚。

得到了家人们的许可后,苏晓晚绕过岁命走到了钟摆之下。

苏晓晚抬起手,指尖距离其中一条最细的锁链,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离。

冰冷,死寂,绝望的气息从锁链上传来。

苏晓晚能感觉到,只要自己碰上去,就会被那股庞大的负面情绪吞噬。

但她没有犹豫。

当苏晓晚的指尖触碰到锁链的瞬间,一股对她来说“一般般”的记忆洪流,顺着她的指尖涌入脑海。

那是一个面包师的一生。

清晨揉面的手感,烤炉的灼热温度,面包出炉时那股浓郁的麦香……

他的人生简单而幸福,最大的骄傲就是镇上的孩子们都喜欢吃他做的面包。

然后,灾难降临。

天黑了。

不是夜晚的黑,而是一种吞噬一切,虚无的黑。

恐慌,尖叫,混乱。

面包师没有跑,他只是愣愣的回到自己的店铺,抱起一盘刚刚出炉,还散发着热气的面包。

黑暗从窗外涌入,吞噬了桌椅,吞噬了墙壁,最后吞噬了他。

在他被彻底抹去存在的最后一刻,他没有恐惧,只有一个小小的卑微念头。

“我的面包……还没有人尝过呢……”

“真想……让别人尝尝啊……”

苏晓晚怔了怔,似曾相识的“天黑”。

只是其旋律,并非绝望。

她能感觉到那个面包师对食物的热爱,对生活的热爱,以及最后那份不甘的遗憾。

一滴眼泪,顺着苏晓晚的眼角滑落。

钟楼内,所有人都紧张的看着苏晓晚。

她们看到苏晓晚在触碰到锁链的瞬间,身体剧烈的一颤,脸色变得“惨白”。

岁命的手已经抬起,终末之力在指尖凝聚,随时准备斩断那条锁链。

可就在这时,苏晓晚开口。

她的声音很轻,带着一丝哽咽。

“我记住了。”

苏晓晚对着那条漆黑的锁链,温柔郑重的说道。

“你的面包,一定很香。”

话音落下,苏晓晚触摸的那根漆黑锁链,表面的死寂与不祥瞬间褪去。

它发出了一声清脆的解脱轻响。

然后那坚不可摧的锁链,化作了漫天的金色光点,缓缓消散在空中。

方法正确!

海拉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。

菲洛米娜也松了口气,随即又撇了撇嘴,心里嘀咕了一句“爱哭鬼”。

苏晓晚擦了擦眼角的泪,但还没来得及高兴,就是第三声钟鸣炸响。

这一次的声音比前两次加起来都要宏大,都要急促。

钟楼剧烈的震动起来。

菲洛米娜等人共同构建的守护领域,表面泛起了剧烈的涟漪,光芒都暗淡了几分。

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那股抹杀之力的强大!

苏晓晚收起了即将高兴的念头,看着那成千上万,密密麻麻,盘根错节的黑色锁链。

钟声,一次比一次急促。

哼,她不准备演了!

她连无数血观音考验的恶念都承受过,区区记忆又有何堪!

正当苏晓晚准备全力催动【共情礼赞】之际,菲洛米娜她们却有了动作。

菲洛米娜看着苏晓晚那副“我一个人就能搞定”的倔强模样,心里莫名来气。

这个小家伙,总是喜欢逞强。

菲洛米娜哼了一声,率先迈步上前,华丽的金色礼服在黑暗中划出一道流光。

“别磨蹭了。”菲洛米娜的声音带着一贯的傲慢。

“一座城市的记忆而已,难道还要你一个人承担?”

菲洛米娜径直走到一根格外粗壮的黑色锁链前,毫不犹豫的伸出纤细的手指,触碰了上去。

一股庞大的记忆洪流涌入菲洛米娜的脑海。

那是一个画家。

他的一生都在追求极致的“完美”,每一笔线条,每一种色彩,都力求无懈可击。

菲洛米娜看到了他为了调配一种完美的蓝色,三天三夜不眠不休。

看到了他为了捕捉一瞬间的光影,在同一个地方静坐数日。

终于,在他生命中最巅峰的时刻,他画出了一幅被他自己认定为“完美”的杰作。

那是一幅星空图。

画中的每一颗星辰,都精准的散发着恰到好处的光芒,构成了完美和谐的宇宙。

可就在他放下画笔,准备向世界展示这幅杰作时,天黑了。

虚无的黑暗吞噬了他的画室,吞噬了他的画作,最后吞噬了他自己。

画家的执念化作了最后的悲鸣。

“我的完美……还没有人看到……”

菲洛米娜的身体只是微微一顿。

这点程度的记忆冲击,对她而言不值一提。

菲洛米娜看着眼前这条因为自己触碰而剧烈震颤的锁链,金色的眼眸中没有同情,反而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审视。

“你的作品,我看过了。”

菲洛米娜的声音平淡,却蕴含着不容反驳的权威。

“虽然粗糙,但在凡人的范畴里,勉强称得上‘完美’。”

“我承认了。”

话音落下的瞬间,那根粗壮的锁链光芒一闪,化作了漫天飞舞的金色光点,融入了静止的钟摆之中。

岁命也动了。

她无声无息的来到另一侧,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一条盘根错节的锁链上。

记忆涌入。

那是一个士兵,肌肉虬结,满脸风霜。

他的城市正在遭受入侵,不是“天黑了”,而是更加具象的敌人。

炮火,硝烟,哀嚎。

他把年幼的妻儿藏进地窖,亲了亲女儿的额头,然后转身拿起了武器。

“等我回来。”

他战斗到了最后一刻,鲜血染红了他的军装。

直到整个城市化为废墟,他也没能倒下。

可当他拖着残破的身躯回到家时,看到的只有被炮火夷为平地的废墟,和深埋在地下的家人。

绝望的士兵跪在废墟之上,发出了无声的嘶吼。

“我没能……守护好他们……”

这股混杂着守护与毁灭的执念,浓烈到足以污染任何触碰者的心智。

但岁命只是静静的看着。

她那双见证了无数终末的黑眸,没有一丝波澜。

“你守护到了最后。”

岁命的声音清冷,却带着一种盖棺定论的终极评判。

“错的,不是你。”

她承认了他的守护。

那条坚韧无比的锁链,在岁命的话语中应声而碎,化作光点消散。

海拉看着她们的动作,幽蓝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暖意。

她走上前,伸出手。

当她的指尖触碰到锁链时,那熟悉的“天黑了”的绝望景象,再次浮现在她的感知中。

海拉沉默了。

那是与亚特兰蒂斯覆灭时,一模一样的景象。

是噬界诡异散逸出的,否定一切法则的毁灭气息。

她读取到的,是一个歌者的记忆。

当“天黑”降临,城市陷入混乱。

那位歌者没有逃跑,和海拉一样选择站在城市的最高处,用自己的歌声去安抚恐慌的人们,试图唤醒城市的意志来抵抗黑暗。

她的歌声嘹亮而充满希望。

她唱了很久,很久。

直到声音沙哑,直到喉咙泣血,直到黑暗将她彻底吞噬。

她最后的执念,是无尽的遗憾。

“我的歌声……没能拯救大家……”

海拉闭上了眼,她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。

在亚特兰蒂斯沉没的最后时刻,她也曾这样歌唱,试图挽回一切。

片刻后,海拉睁开眼。

“你的歌声,我听到了。”

海拉的声音空灵而神圣,以及让人难以察觉的感慨。

“它很美,也很有力量。”

锁链,应声而碎。

【呜呜呜,家人们太好了吧!没有一个人让晚晚独自面对!】

【其实晚晚一个人就可以的!】

【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,去理解和承认这些悲伤……太温柔了。】

黑玫瑰和白玫瑰看着姐姐们的动作,也学着苏晓晚的样子,一左一右凑了过去。

她们不敢去碰那些粗大的锁链,只是小心翼翼的选择了两条最细的。

“晓晚,我们也可以的!”

黑玫瑰回头对苏晓晚喊了一声,奶凶奶凶的脸上写满了“快夸我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