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辛偏过头，脸颊上还留着鲜明的红痕，几缕卷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。室内的灯光从他头顶斜落，照亮空气中浮动的微尘，也照出他紧抿的嘴角。
傅隆生就站在阴影交界处。
刚才那阵狂风暴雨般的怒意仿佛已经敛去，只余下一片冰冷的死寂。
熙旺和熙蒙一左一右拦在他身前，呼吸都绷得极紧，其余几个兄弟也纷纷上前，才勉强将场面按住。
谁都没敢惊动玖姝。正好她这些天为了赶杀青戏，天不亮就出门，熙旺深夜才能接到她回家，她整个人累得没注意到家里的气氛。
小辛垂下视线。是他疏忽了——那天在珠宝店，灯光太暖，音乐太软，店员一句“两位真是郎才女貌”让他丢掉了所有警惕。
他明明比谁都清楚，自己在永利那边挂过号，那个伍警官的眼线或许早就布在了看不见的角落。
虽然熙蒙出手很快，网络痕迹抹得干干净净。
可玖姝不是普通女孩，她是世界上最剔透的那颗明珠，有多少人注视她，就有多少双眼睛可能透过她……看见他。
“干爹，我知道错了。”他低声说，声音里没有辩解。
傅隆生向前踱了半步，皮鞋底敲在地面上，发出清晰的回响。熙旺的手臂绷得更紧，却不敢真的用力拦。
“错在哪？”老人的声音平稳得像冰封的河面。
“我不该被拍到……少了警惕。”
傅隆生极淡地笑了一下。那笑意未达眼底，反而让人从骨头缝里渗出一股寒意。
“你胆子很大，小辛。”他语气甚至称得上温和，“我活了大半辈子，一辈子活在监控盲区。你却敢带着她，往最亮的地方站。”
他略顿一顿，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：
“你有没有想过，如果所有人都知道……大明星陈玖姝身边站着一个你这样的人，别人会怎么看她？”
空气凝固了。小辛指节捏得发白。
傅隆生又缓声补上一句，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。
“又或者……如果有一天你不在了。她身边总会有别人的。那个人，又会是谁？”
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。傅隆生最后那句话像一把冰冷的匕首，不仅捅进了小辛的软肋，还慢条斯理地拧了一下。
熙旺沉默着，他比谁都清楚，干爹从来最擅长的不是动手，而是诛心。小辛曾经无所畏惧，是因为一无所有，可现在他有了小姝。
女孩遇到真爱的表现就是变得勇敢。但真爱落在男人身上，最先滋生的不是勇气，而是胆怯。小辛怕她受惊、怕她受累、更怕她因为自己……被染上一丝阴霾。
他不能想象她身边站着的人里没有自己，光是念头闪过就几乎要触发他心底最暴戾的那根弦。
良久，小辛抬起头，眼底所有情绪已被压成一片沉沉的决心。
傅隆生转向熙蒙，声音低而清晰，不容置疑：
“熙蒙，抓紧时间，全面收尾。我们要尽快离开。”
他停顿了一瞬，眼前闪过玖姝谈到拍的那部电影时发亮的眼睛。他深吸一口气，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此刻就将她从光芒中强行拽离。
“等她拍完最后一场戏——”他声音哑了几分，像在妥协，“她一杀青，我们立刻带她走。”
熙蒙迅速看了一眼身旁的熙旺，随即敛目点头：
“明白，干爹。”
傅隆生站在原地，看着小辛脸上尚未消退的红痕，最终什么也没说，只是转身时抬手极轻地按了下小辛的肩膀。那动作几乎算不上安抚，甚至有些生硬，却让在场的其他人都愣了一下。
或许是玖姝真的有影响到他。但他随即移开视线，将那一点波动掩藏得滴水不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