玖姝轻轻摇了摇头。
她明白，这是他在斩断以前所有的羁绊后，急于寻找新的支柱而产生的茫然与偏执。
她望着他，声音柔和却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：
“慕词陵，你不必再将性命依附于任何人，也不必寻求新的枷锁。为自己而活吧。”
“这个世界很大，山川湖海，人间烟火，还有很多你没有见过的风景，没有体验过的活法。走出去看看，不必再是慕家的慕词陵，只是你自己。去找到……你真正想要的东西。”
慕词陵彻底愣住了。
为他……自己而活？
这个念头陌生得让他心悸，却又在心底悄悄渗入了一丝温暖的可能。
“天色不早了，我该回去了。”玖姝起身。
慕词陵也站起身来望着她，像是在起誓：“如果你有需要我的地方，无论何时何地，只需开口，我会为你……扫平一切障碍。”
玖姝没有回应他，只是对他笑了笑，“再见，慕词陵。”
她转身离开茶楼，身影渐渐融入人流与暮色之中。
慕词陵独自站在原地，良久，才慢慢端起那杯早已凉透的茶，一饮而尽。
“我们会在见面的……”他看向她消失的方向，小声的说。
—
马车缓缓驶离天启城，车上多了苏暮雨自幼相识的妹妹萧朝颜。
小姑娘挺可爱的，性子也活泼，很快便粘上了玖姝，一口一个“姐姐”叫得亲热。
只是刚开始萧朝颜这般称呼时，苏昌河忍不住用胳膊肘碰碰身旁的苏暮雨，小声嘀咕：
“我说苏暮雨，我怎么听着……心里头怪不是滋味的，有点罪恶感呢？”
苏暮雨瞥了他一眼，无奈地摇了摇头，心里却感同身受。
朝颜年纪确实比玖姝小些，可玖姝生的一副冰肌玉骨、纯净懵懂的模样，被长相更成熟大方萧朝颜追着叫“姐姐”，总让人恍惚觉得，自己喜欢的是个更稚嫩的少女，平白添了几分“老牛吃嫩草”的感觉。
屠小满虽然是在天启城长大的小少爷，却铁了心要追随玖姝。
临行前，他信誓旦旦地保证，定会先安抚好他那愁白了头的二叔，随后便赶往南安城与师父汇合。
他还拍着胸脯说，即便师父不在跟前，也必会日日勤勉，绝不落下玖姝留给他的那些偃术图谱与基础算学功课。
看着他眼里全然的信赖与勤恳，玖姝心中竟然也生出一股奇异的满足。
怪不得这江湖上，成名的剑客侠士总爱寻觅传人，亲手雕琢一块璞玉，这份成就感的滋味，确实不赖。
慢慢的，马车行至城门附近，速度却不由得慢了下来。
不是因为拥堵，而是前方道路旁，不知何时已聚集了许多百姓，安静却执着地等在那里。
“这是什么阵仗？”萧朝颜好奇地掀开车帘一角。
只见人群中有挎着竹篮的老人，有抱着孩童的妇人，还有衣着朴素的汉子，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这辆马车，手中提着各式各样的东西。
有油纸包好的点心、新鲜的瓜果、甚至还有被拴着脚的活鸡活鸭。
玖姝也看到了，心里惊讶。
她还没有反应，马车已被百姓们自发地围拢。
一位头发花白、被孙子搀扶着的阿婆颤巍巍上前，将一篮鸡蛋努力递向车窗，
“姑娘……路上吃，补身子……”她眼睛含泪，“要不是您，我孙子这条命早就交代给阎王爷了……”
“医仙保重啊！”
“姑娘何时再回天启城？”
“恩人，受我一拜！”
七嘴八舌的关切与道谢声中，竟真的有人推开人群，朝着马车的方向便要跪下。
玖姝慌忙探出身想要阻止，却被眼前这一片真挚的面孔弄得手足无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