意识像是沉在温水之中漂浮着,游离着。 玖姝觉得自己好像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,她想自己也该醒了,可是怎么都无法睁开眼睛。 她好像……回到了那个熟悉的怀抱,一种令人安心的气息正包裹着她,只是那气息里掺杂着一丝丝的血腥味和……颤抖。 耳边嗡嗡作响,许多声音杂乱地渗透进来。 最先听到的是哭声。 压抑的、破碎的抽泣,是阿谁。 她总是那么温柔,连哭泣都克制着,可那哽咽里的心疼和恐惧却要溢出来。 还有另一个哭声更响亮,更不加掩饰,是池云。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,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骂着什么“……王八蛋……畜生……老子宰了他们……”声音沙哑得厉害,像是已经哭了很久,或者吼了很久。 玖姝迷迷糊糊地想,池云哭起来……真的好大声啊。 还有一个更沉重的呼吸声,离得稍远,是沈郎魂。他并没有出声,但充满了担忧和紧绷的怒意却让玖姝感受到了。 甚至,她还捕捉到了孩童断断续续的吸气声,像是想哭又忍住,是小石。他也在这里吗? 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,她能“感觉”到房间里挤满了人,但抱着她的那双臂膀的主人一直没有出声。 “……她中过蛊,又惊吓过度,心神损耗太甚,加之被人以特殊手法封住穴道太久,气血阻滞,经脉有些受损,需得好生调养,万不能再受刺激。” 一个听起来年轻的女声响起,语速很快,透着干练。 是水多婆前辈吗?她竟然来中原剑会了? 玖姝混沌的意识里还在想,那等自己好了,是不是就可以向前辈请教医术了…… “劳烦前辈。” 唐俪辞的声音响起,就在她头顶上方,可那声音干涩、沙哑,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清越从容。 “嗯。”水多婆应了一声,“阿谁姑娘,你带人按这个方子去煎药,三碗水煎成一碗,火候需得稳,不可急躁。” 她顿了顿,“其余人都先出去吧,人多气杂,于病人无益。” 一阵窸窸窣窣的、带着不情愿的脚步声和压抑的抽泣声渐渐远去,房门被轻轻掩上。 房间里骤然安静了许多,只剩下水多婆,以及抱着她的唐俪辞。 水多婆沉默了片刻,然后,她的声音再次响起,带着一丝难以启齿的沉重,是对着魂不守舍的唐俪辞说的: “唐公子,你心里想必也有猜测。她身上的痕迹……不是挣扎所致的擦伤。我查验过脉象与气血运行,她是在身体受缚、神志却……却极为清醒的状态下,被人强行……” “多谢前辈。” 唐俪辞猛地打断了她,“小姝她现在需要休息。很累。” 最后两个字,轻得几乎听不见,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意味。 水多婆的话语戛然而止。房间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。 过了好一会儿,才听到一声那叹息声,那声音充满了怜悯与无奈。 她似乎起身,在即将离开时,留下最后一句, “她当时……一定很痛。” 门被轻轻合拢的声音。 整个世界,仿佛只剩下她和抱着她的唐俪辞。 然后,玖姝清晰地感觉到,那一直紧紧环抱着她的、努力维持稳定的手臂,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。 起初是细微的颤抖,然后越来越剧烈,连带着他的整个胸膛、他贴着她额头的下颌,都在微微发着抖。 温热的液体,一滴,又一滴,重重地砸落在她的额头、脸颊,滚烫、带着咸涩的味道。 是眼泪。 阿俪的眼泪。 原来……阿俪的眼泪,有这么多吗?玖姝昏沉的意识里模糊地想。